次日，楚臨淵恍恍惚惚地走出考場，眼底是兩個巨大的黑眼圈，臉色是五顏六色的，望着排在榜首的自己的名字，神情還帶着幾分夢幻的意味。
全卷兩百分，自己拿了一百八位列榜首，第二名八十八。
“恭喜師兄位列榜首。”
“一百八十分，歷史最高，有這分數，興許不用等到金丹就能外出歷練。”
不少人前來道賀，想來從古至今人類對於學霸的態度都是一致的，不少人紛紛對楚臨淵改觀，從“師從廢材”的楚臨淵變成“出淤泥不染”的楚臨淵。
但楚臨淵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段啓明一出來看見的就是神思不屬，對着成績榜發呆的楚臨淵，這次卻難得笑眯了眼，拍了拍楚臨淵的肩膀：“好傢伙，我從你第一節課就看出你和尋常人不一樣。好好學習，誒，我天衍宗居然出了個會讀書的，有道是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這修行啊……”
剩下的段啓明說什麼，楚臨淵已然是聽不進去了，只是木然地問道：“老師，我師父當初只考了二十分？”
說到林瀟霜，段啓明氣得鬍子都歪了，但是思及面前是林瀟霜的徒弟，終究說話委婉了些：“也不是二十，二十餘一，他字寫得不錯。”
楚臨淵：“……”
一說到林瀟霜，楚臨淵就想到昨天夜裏的挑燈夜戰，那一晚已經替代了馬克思，成爲了自己的人生軌跡上最黑暗最自虐最自我懷疑的一晚。
原因無他，卷子上的題目林瀟霜似乎全都會，每一道題不過草草掃過幾眼便能做出個大概，答案還完全正確。
“雞兔同籠？列方程啊？”
“什麼，你不會列方程，你小學數學哪學的？”
“我教你，設雞的數目爲x只，設兔子的數目爲y只。”
“還不懂？那你想象所有動物擡起兩隻腳，是不是雞就沒有腳，每隻兔子兩隻腳。”
見楚臨淵還是雲裏霧裏，林瀟霜用那種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重重地嘆了口氣：“遇到不會就選b吧。”
楚臨淵整個晚上都在掙扎，被嘲諷，自我懷疑，再掙扎，再被嘲諷，再自我懷疑中度過，他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前世不是人人所敬仰天才，而是朽木，在林瀟霜口中連剛學會算數的小孩子都比不過的朽木。
他甚至懷疑過林瀟霜教的是不是正確，答案正確是不是隻是巧合。
楚臨淵被痛苦輪迴了一晚上，竟當真被他學了個大概，最後考試中連猜帶蒙加押題，竟真給自己考了個史上最高分。
一百八十分，足以抵消自己《修真史》不過關帶來的影響，甚至自己再修一門，就能跟着師兄提前出門歷練。
天衍宗歷練的規則就是：在講堂修學滿兩百分，修爲達到金丹者可單獨出門歷練；在講堂修學滿二百五十分，修爲達到築基可與金丹期修士結伴出門歷練。
如果再讓林瀟霜輔導自己一門，二百五十分必能在今年完成，而自己已然是練氣後期，築基綽綽有餘。這樣子自己就能提前出門歷練，趕在楚煥之前把老騙子找到，帶回天衍宗保護起來。
“楚師兄，恭喜你位列榜首。”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暮雪正站在楚臨淵身邊，目光裏是楚臨淵熟悉的敬仰。
楚臨淵心裏的喜悅頓時被一桶冰水衝了個一乾二淨。
前世，暮雪修行不易，但是在旁門左道上幾乎都是廣泛涉獵，因而學堂得分他從來都是位列榜首，莫非當初也是林瀟霜補習的成果？
至於這熟悉的敬仰，在得知自己是楚煥之子之前，暮雪確實是對自己有敬仰之情的。暮雪修爲天資低下，而他的師父也是半斤八兩，因此對強者有着沒來由的敬佩之情，而楚臨淵作爲天賦第一人各種出盡風頭自然是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前世，前世自己又是爲什麼選擇了他？只是覺得他很熟悉……看着暮雪在身後追隨的目光，總會有種熟悉感，忍不住就多照顧了點。雖然兩人並沒有道侶之實，但楚臨淵自認自己絕對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
“也恭喜你，位列榜二。”楚臨淵語氣疏離，目光甚至不曾在此人身上停留，徑直離開了講堂，手指微微用力，在手掌上掐出幾道指痕，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沒有強大到自立門戶的地步，而且現在的暮雪也沒有充足的理由去動他。
如果是別人這麼說，些許還有稱讚的意味，可作爲榜一，還是超過榜二幾乎近百分的楚臨淵出口，總有種嘲諷的意味。
暮雪臉色微僵，但不一會兒又恢復了滿面笑意，作勢要跟上。
旁邊的修士這時終於按捺不住，笑道：“暮雪，沒看見嗎？人家楚臨淵根本不想搭理你。”
“呦，榜二，你怎麼還沒有引氣入體，難不成一直在學習，沒能好好修煉？可別這樣，你師父會後悔收你做徒弟的。”
“他可沒有師父。”
“是啊，所以別總是上趕着叫師兄了，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
暮雪追上的腳步驟然停了下來。
暮雪雖然是被女峯收留，但真的只是收留，見他天資愚鈍是心性還成，沒把他趕去外門罷了。女峯之中多是女子，而男子只有一個掛名，平日修行全靠個人。
也就是暮雪是沒有師父的，因此是沒有資格叫奇峯親傳的楚臨淵“師兄”的。
哪怕是人盡皆知的廢物奇峯，背後站着的也是劍峯喬正燁和宗主，楚臨淵又是天靈根，未來無可限量。
“又和你們有什麼關係？”暮雪怒道，師門差距，天賦差距，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那些別人不關注但卻有機會在上層面前刷臉的東西上拼盡全力。
可是，自己是三靈根，楚臨淵是天靈根。
如今他尚未練氣，楚臨淵已經練氣後期。
他通宵達旦地挑燈夜讀，楚臨淵卻輕而易舉搶走了榜首。
分明都是人，爲什麼境地差距是那麼大呢？
暮雪盯着楚臨淵的背影，原本的敬畏漸漸變色，竟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嫉恨。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母親是水系單靈根，他的父親是火土雙靈根，生出來的自己不應該是三靈根的廢物。
對，是楚煥，若是沒有楚煥，他母親是蓬萊的仙子，他父母是鎮守一方的城主，他們手上一定有許多天材地寶，自己會在父母的庇護下長大，會更早修煉得氣感。
對了，楚臨淵那個廢材師父不就是五靈根的廢物嘛，沒錯，林瀟霜，林瀟霜也一定是用了許多天材地寶才進階到金丹期的，以宗主和劍峯峯主對他的寵愛，肯定用了不少。
他是五靈根尚且能如此風光，自己爲何不可？
暮雪的背後一陣黑影閃過，悄無聲息地沒入了他的脖頸。
“三靈根？水火土？”體內一道聲音從暮雪的腦海中傳響，“呦，還是故人之子？”